清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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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陈】歌曲联文·残酷月光(上)

*歌曲:林宥嘉-残酷月光

*设定:emmm竹马?(要求必须有虐,那就……小虐一下)

*这次严格规划,只有上中下三篇绝不超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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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亦度没有想到会在回国的飞机上遇到熟人。

公司派他负责中国区市场,办公地点好巧不巧地设在了上海。虽然八年的时光能将过往糟蹋得足够面目全非,但陈亦度出发前还是没来由地心慌。于是他特意选了工作日深夜十二点的晚班机,本想避开与旧日有关的一切,在整座城市沉睡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回来,却不想一抬头,隔着一条走道的侧边蓦然映入眼帘的一张惊愕中略带迟疑的熟悉面孔,俨然是自己魂牵梦萦却最不想遇见的——谭宗明。

他刚到英国的那几年,过去的记忆他不知道用酒洗刷了多少次,可每每大梦初醒,又像江河倒灌一般涌进来。还好,年少时情绪来得猛烈退得也快。只身在外,物质精神压力都超乎寻常,被工作学习塞满的生活没时间伤春悲秋,少年就这么硬生生被逼成了大人。陈亦度以为自己那点青涩的爱恨情仇早就烟消云散了,可看见那人的第一眼,陈亦度就发现自己错了。

积压已久的心绪竟是像陈酿多年的酒,谭宗明就是那双揭开缸盖的手,瞬间猛烈沁入心肺的浓香呛得陈亦度几近昏厥。偏偏他的精神太过集中于那个人,多年紧闭的心扉毫无征兆地开了一个小口,满腹的酸涩和困惑如决堤般泛滥,顶在胸口无从排遣,终于反作用于他此时脆弱的肉体——陈亦度喉头一紧,把晚上吃的全吐了。

陈亦度晕机是老毛病,虽然这些年加强锻炼已经反应很轻了,但以防万一,还是拿好袋子备着。被谭宗明一激,多年的克制终究还是毁于一旦。

头等舱的服务自然是到位的,可谭宗明却比空乘先一步冲了过来。有些脱水的陈亦度腹如刀绞头晕目眩,只能先由着谭宗明搀扶去漱口擦脸。很快清醒后,陈亦度就拼命挣开,不愿与他有任何接触。可谭宗明不知怎么说服了空乘人员,竟然解开安全带蹲在他座位旁边守着,他不闭眼就牵着手不放。

陈亦度回上海本来就提心吊胆,这意料之外的相遇直接乱了他的节奏,谭宗明步步紧逼的关怀更是把陈亦度强装的一脸淡定破得渣都找不到。陈亦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谭宗明。过去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哽在心头的刺变本加厉地戳在那儿,能当作不存在吗?

陈亦度很想静一静,可谭宗明好像从出现的那一刻就无孔不入地渗进他的生活。他嘴里酸苦的涩味被柠檬薄荷的清香涮了个干净——那是谭宗明最常用的漱口水味道。谭宗明的手常年有护手霜的淡香,陈亦度忙不迭地想要用毛毯遮住令他心乱的味道,却不想毯上竟沾着谭宗明衣装香水的檀香味,钻进他的鼻腔搅乱了他最后一丝清明。

呕吐后的虚弱加上迷乱的心绪,陈亦度觉得自己的头快炸裂开了。

就在他纠结痛苦几欲崩溃时,捂在口鼻处的毯子忽然被人拉了下来。那双手小心地掖好边角,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拍了拍,低沉的声音浸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睡吧,听话。”

这句话陈亦度太过熟悉,熟悉到一听见那人念出“听话”二字就条件反射地平静下来。从小到大,谭宗明每次说那两个字都仿佛有特殊的力量,陈亦度总是无法拒绝。很快,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梦也没有做,直到落地被谭宗明叫醒。他订好的酒店也作废了,被谭宗明带着一路回到那间陪他长大的房屋去。

陈亦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回到这儿。时光在这里恍如停滞,一切与八年前几乎没有变化——包括被褥里蓬松舒适的阳光味道。陈亦度疲惫中无暇思考缘由,熟睡后精神放松,醒时自觉难以面对的气息在潜意识里依旧如幼年一样令陈亦度感到安全。

然而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陈亦度浑身冷汗地惊醒,正赶上黎明前最昏暗的时刻。他看不见四周景象,眼前依旧是梦里挥之不去的脸——是八年前在公司门口塞给他机票和行李的谭宗明。

那人面无表情,冷冷地说:“走吧,听话。”

 

02

陈亦度是陈家最多余的孩子。

像陈家这样的世家,里子可以烂得一塌糊涂,可唯独不能不要面子。陈亦度是陈父在外的私生子,被陈父抱回了家。陈家主母听闻气急,险些将刚满一岁的小孩扔出窗外摔死,被不忍心的生母抓住围兜从阎王爷那儿抢了回来,那刚烈痴情的女子却因护着孩子坠楼身亡。年幼克-母,陈家主母也不敢妄动这天煞孤星。为保自己不被逐出家门,陈父被迫发死誓保证此后与这孩子再无半分瓜葛。

即便生恩养恩都没有,可作为亲生父亲,陈父也不想儿子受苦,将孩子送到世交的谭家,提出每月付抚养费的条件,只求他们收留。谭父本不想搅这浑水,却不想那孩子对谭宗明亲近得很,刚会走路的小家伙摇摇晃晃跑过去,抓着小谭宗明的衣角不放。旁边人要强行抱走,小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满四岁的谭宗明皱着眉头把只有一面之缘的弟弟死死护在身后。

谭父是个笃信神佛的善心人,又是老来得子疼爱儿子,就暂将这孩子留下了,也没有收陈家半分钱。陈亦度后脑勺有一块凸起的硬骨头,生母为他而死,人都说这是天生反骨,劝谭父当心养虎为患。谭父不以为意,笑眯眯地把两个小家伙抱到怀里。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何须妄言?”谭父轻柔地拂过那孩子的硬骨,笑道,“都说佛度苍生,有缘度,无缘亦度。你就叫陈亦度,如何?”

小陈亦度下意识往温暖的掌心蹭了蹭,像一只初生小兽找到了窝,满足地眯起眼睛,懵懂地仰头看着谭父,咧嘴笑了。

后来陈家的正妻生了两个儿子,那女子性格温柔并不多事,一家也算是和睦温馨。人总是屈从于现实的温暖。年轻时的义愤填膺,到头来不过是笑道一时糊涂。年龄越大,越明白离经叛道的代价。没几年,陈父对那个见不到几面的私生子就渐渐淡了。

倒是谭家对这个孩子愈发关怀。

谭父一开始是没有打算对这个孩子多花心思的,只是当成一个玩伴陪着谭宗明。但谁的心也不是铁做的。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而且聪明懂事,乖巧伶俐又极有分寸。很快,谭父就对陈亦度当亲生的疼爱了。

谭宗明也不是没经过狗都嫌的捣蛋年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缘看对了眼,从小到大不管再怎么闹腾,对这个弟弟都偏爱得过分。不但半分宠也不争,而且处处偏袒。要是谁在谭家敢给陈亦度脸色看,比谭父先翻脸的准是谭宗明。

这样长大的陈亦度几乎没有为身世所累,偶尔想起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小伤感很快就被父兄的呵护挤得烟消云散,洒脱幸福得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终于,上天还是想起了这个被它打下烙印的弃子。

陈亦度十八岁的成人礼,是将他视如己出的谭父突发脑溢血,一句话也没留下地走了。

正值初春,别墅区的小院里花团锦簇,房间里也四处都是花——明黄的、惨白的秋菊。他捧着谭父黑白的相片,整整两日一句话也没有,只愣愣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一脸或真或假的悲痛,他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只是心口那块空得漏风,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猎猎风声,包裹着重新孑然一身的自己。

陈亦度茫然而怨愤。上天为何如此残忍。既然注定要让他成为孤儿,为什么要假惺惺地把幸福在他眼前晃上一圈?如果从未拥有,也许就不会这般痛苦。

直到两天后,正在国外交流的谭宗明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一眼就看到门口缩在小板凳上萧瑟的身影。他不顾自己脸上还挂着未干涸的眼泪,一把将陈亦度拢进怀里。

在哄幼儿般安抚的轻拍中,无神的双目终于机械地转了两下,仿佛陈旧笨重的齿轮撕开了落尘的封条。他在温暖的怀抱里目睹了他最敬爱的谭叔叔入棺出殡,眉目慈祥的老人从此化为人世间的一抔黄土。他想去伸手抓住什么,却被谭宗明死死扣在怀里。

“亦度,你忘了父亲说的话么?”昔日沉厚的嗓音已经被悲痛和疲惫浸得如破风箱一般沙哑,谭宗明握着陈亦度的手,缓缓压在胸口,“把故人放在心里,他便不会离去。”

十八岁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像真男儿一样顶天立地,就猝不及防地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死别。终于意识到故人已去的陈亦度瞪着通红的眼眶,终于还是流下了属于成年人的眼泪。他紧紧攥着谭宗明的衣角呜咽,就像是当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一样。

沉默了两天两夜的陈亦度恍如大梦初醒,言语恍惚带了哭腔:“宗明哥,谭叔叔他……走了……他也不要我了……”

谭宗明喉头一哽,险些落下泪来。那是他的父亲,他悲痛欲绝。可他身后还有一个慌乱的陈亦度。谭宗明强压下了心头的酸涩。陈亦度因为自己的身世总是没有安全感,谭父突然离世,更是触发了潜藏多年的敏感不安。谭宗明深深地望着他,满腹悲伤渐次凝固,化作一个沉默的誓言。

“没有人不要你,亦度。父亲走了,以后哥哥照顾你。”谭宗明伸手拭去少年脸颊的泪水,一字一顿,坚定而温柔地说,“不怕,有我呢。”

从此,两双手成为陈亦度这一生放不下的回忆。一双温暖宽厚,赐予他名姓护佑他成长,托起他受众人唾弃的生命。另一双虽然冰冷得发颤,却温柔地贴着脸颊将泪水擦拭,抹去他心底的慌乱与恐惧。

一人引他入世,一人誓要护他余生。

 

03

还有不到三个月高考,陈亦度却因为谭父去世的事一蹶不振。

他知道自己要好好学习,不能辜负谭叔叔和哥哥的期望和栽培,可是他就是没法回到出事前的状态。他疯了一样的刷题,正确率却惨不忍睹,他越着急越是不进反退。慢慢地,他有些灰心,开始在听课做题时发呆走神,开小差干闲事。毫不意外,最近一次的大考成绩从中上游直接落到中下游。

谭宗明一边忙着大三的课程一边接手晟煊的事务,正忙得焦头烂额,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说陈亦度学习出了状况,急急忙忙扔下烂摊子往学校跑。

谭宗明带着陈亦度点头哈腰听完了老师苦口婆心的教导,回家刚好看见陈亦度桌上摊着一本已经画满的草稿本,正气急准备训这不省心的小子,定睛一看,那一张张栩栩如生,画的分明是已故的父亲。谭宗明满腹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一口气憋在心口,下不去也出不来。

谭宗明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这段时日能勉强捱过家破人亡的悲痛,一半是因为晟煊的家业必须由他撑起来,一半是因为上中学的陈亦度还需要他照顾。重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他没有时间消化悲伤,只好压下去硬着头皮上。陈亦度的画本让冰封的心口破开了一条缝,然后强装的淡定稀里哗啦全碎了,没来得及缓和的丧父之痛汹涌而至,一瞬就没过了头顶。

一场谈话变成了兄弟俩的抱头痛哭。

那天谭宗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从那以后一直到高考结束,谭宗明不管多忙,每天晚上都回来陪着陈亦度。陈亦度从小都极有分寸,谭宗明也不耳提面命,只是每日下午去学校接陈亦度放学,回到家里陈亦度学习,他就在一旁看书陪着,泡果汁倒牛奶切水果,任劳任怨。陈亦度学得累,沾枕头眼皮就打架,谭宗明总是坐在床边等他睡熟了才走。

那段时间谭家还有张食谱,谭宗明列的,将近一百天的一日三餐密密麻麻打印出来给了家里负责做饭的张姨。长身体的男孩儿都胃口好,有时候学得晚会饿,张姨歇下了,谭宗明就只好自己撸着袖子上。第一次做汤面,上头盖的荷包蛋做了七八个才勉强成功。后来谭宗明觉得夜宵不能老吃一个样,趁陈亦度不在家偷偷向张姨讨教。就这么一天天失败又反复地摸索,硬是从煮泡面蛋炒饭到砂锅粥甜蛋汤,最后到蛋饺卤鸡翅烙肉饼,谭宗明不敢说厨艺精专,家常便饭也没什么能难得倒他了。

陪陈亦度少了几小时的工作时间,谭宗明便让父亲生前的好友老严晚上等陈亦度睡了来别墅里把欠的工作补齐。老严受谭父恩惠,对谭宗明很是上心,在办公结束后会给谭宗明讲一些公司事务上的问题,每每送走老严已经凌晨时分。谭宗明对自己严格得很,还要花些时间消化一天的工作和学习,还要去看几眼陈亦度睡得踏实不踏实,几乎日日都是两点多躺下。

六点半准时起来送陈亦度上了学,再去大学上专业课,没事就去晟煊泡着。吃饭随便对付,睡眠时间加上午休靠着椅子眯那一会儿,满打满算勉强睡足六小时。就这么没黑没白地忙了三个月,陈亦度健康平安地度过了高考大坎,谭宗明足足瘦了十六斤。

陈亦度对文学艺术类更感兴趣,谭宗明以为他会报艺术大类的专业,谁知道数学一直很一般的陈亦度死了心要留在上海学金融。他的分数和复旦上交往年线差了几分,上财倒是稳稳当当。谭宗明旁敲侧击地探了几回,陈亦度只说喜欢,半点也不再多解释。谭宗明半信半疑,后来想了想不论如何金融也是个好出路,就由着他去了。

那天从学校报完志愿出来的陈亦度揉揉眼睛,只听见谭宗明在和他的班主任聊天。

他的班主任显然对谭宗明颇有好感,简单谈了谈陈亦度最后冲刺阶段的情况后,言语里满是感慨和欣慰:“三年前带你们这一届那会儿,你还是个带头捣乱的刺儿头。现在当起家长来也有模有样的了。你这哥哥操的心啊,都快赶上爹娘了,这段时间挺苦的吧?”

谭宗明淡淡地回答:“我爸走之前没让亦度吃一点儿苦。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一样舍不得。只要亦度平平安安的,我苦点累点心里也踏实。”

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资质挺好的,之前还跟我说你想搞学术,现在你……准备直博么?”

“研都不准备读了,家里一大摊子事儿,没我不行。”靠在墙角的男孩儿拨了拨刘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还得供亦度读书呢,不去干活,哪来的钱?我说过要护他一辈子的,可不能食言呐。”

陈亦度缩在阴影里握了握拳。

那天夜里,他将三个满满的画本小心地翻过最后一遍,压在收纳箱的最深处。收起对谭叔叔的回忆,也收起对设计绘画的向往。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疼他如命。情不知所起,但他早就决定了要将一生留给那个人。一往无前,无怨无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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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记得是道德经里面的

*真的只有一点点虐……好像还没写到……

*具体怎么虐大家参照歌词可以猜一猜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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